2003年11月23日 星期日

李慎之先生的历史地位及其政治文化思想简析(2003旧作)


(本文为2003年12月15日、16日在悉尼举行的讨论会而作。关于讨论会上对于本文的讨论情况,笔者附记于文后)
距离一个历史事件,或者一个人物越近,越难做出具有更广阔视角,能够自洽地解释、说明更多现象的评价。评价李慎之先生也是如此。在评价李慎之先生的时候,笔者发现不仅笔者自己,还有很多写作者,常常以自己的经历,或自己和李慎之先生的关系,来评价李慎之先生,其结果 ,这种评价很可能在一、二十年,甚至几年以后就会发现已经没有了阅读价值。因此,为了能够尽可能客观地评价李慎之先生的历史地位,在评价以前,选择参照系,反观自己的方法,或许是尽可能地避免自己的局限和偏见的一个较好的方法。
笔者在这篇评述李慎之先生的历史地位和作用的文章中,将首先对过去五十年来的大陆知识界的所谓学术和思想活动作一粗略回顾,然后具体地就李慎之先生的政治文化观作一简单讨论,并且希望由此能够对李慎之先生的历史地位和作用作一个概括性的描述。
要在一篇如此短的文章中,既对历史,又对具体观点做出详尽的论述是不可能的,因此,对这些问题更为详尽的论述,笔者以后会陆续做出。

一 最近五十年中国大陆知识界的所谓学术讨论回顾

放眼更远一些的历史也许对我们评价眼前的事物有所助益。因为对比也许使我们能够发现,很可能十年,甚至不要十年,而是三五年后,我们就会重新评价刚刚过去的一切。我在“最近二十年中国知识界的几个社会思想问题”一文中再次强调,任何过高地估计这两代知识分子都是不适当的。回顾最近五十年中国大陆知识界的所谓学术工作就可以清楚地说明这一点。关于这五十年的历史,我认为可以分为两段,
第一是从四九年到七十年代末期,第二是八十年代以來。
从四九年到七十年代末期,人们今天基本上无异议地看到,除去一些翻译介绍工作,基本上毫无学术可言。例如作为历史学领域中重要成就的所谓历史分期问题的讨论,不过是标签如何贴的问题的讨论,鸡蛋是从大头吃、还是从小头吃的讨论。至于一分为二还是合二而一、作为马克思主义美学理论代表的李泽厚先生参与的美学讨论,都毫无学术价值可言,就更不要提所谓武训传讨论,人性论讨论、清官问题讨论等了。所谓学术刊物,从《哲学研究》到自然辩证法等的各类杂志,都是另一类中宣部的刊物。这些所谓学术文章不仅拿到世界上,让正常社会的人感到莫名其妙,而且在今天的中国大陆也没有人再去阅读他,很多时候让人感到可笑。
第二是从七十年代末期以來。我认为这个现象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在继续。例如,七十年代末

2003年7月1日 星期二

最近二十年中国知识界的几个社会思想问题(2003旧作)

——由悼念李慎之先生所想到的

  李慎之先生的去世,引发了人们的悲伤和对他的追思。在对他的悼念中由于牵扯到如何推崇他,因而也引发了随之而来的政治、思想和文化问题的讨论。
  李慎之先生九八年到德国图宾根参加会议的时候,本来笔者已经和马汉茂教授联系好,会后邀请他到波鸿大学来讲演,其后由于他突然中风而不得不中断在德国的旅行,因而擦肩而过。但是,从去年以来,笔者有幸接触到很多许良英先生和李慎之先生就一些问题讨论的文章和信件。这些信件的严肃、认真、坦率使得笔者对这位究其一生可以说是浸淫在共产党文化精神中的老先生增加了很多的敬意。因为尽管他甚至参与建造了这个文化,但是,他宽和、朴实、坦率,身上仍然保持着很多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优点。我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我同时看到,时代和经历加在他身上的桎梏。虽然在他最后十几年中,对共产党的极权主义制度提出了激烈的批评,但我认为,他在知识结构和精神上基本上没有走出马克思主义教科书的范畴。他的学术观点和讨论问题的方法,是我所不能苟同的,因为他使用的还是共产党宣传部的方法,使用的语言、概念,还是马克思主义教科书、意识形态式的。
  我这样说,不是为李慎之先生贴标签,而是可以通过逐句逐字地分析李慎之先生最近十年来的文章和书信,来研究他的知识结构和文化精神究竟是怎样。我认为上述提到的一些问题,李慎之先生是自己也感到的。
  笔者之所以说出这个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论,是因为这涉及的是知识和精神的根本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又牵扯到差不多整整一个世纪的东西方知识分子都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以及最近几十年来知识分子中的争论,涉及如何看待近代人类社会中的极权主义-希特勒的极权主义和共产党的极权主义。这些内容在研究形形色色的知识分子的追求中,在研究知识对历史和人类带来的各种影响中是非常重要的。
  笔者虽然和很多人一样,在政治上是共产党的反对者,但是,带领笔者走向这条道路的不是政治抱负、仕途意识,而更主要的是笔者无法容忍共产党社会的生活方式,文化精神,知识结构。
  当代对于第三世界的知识分子的研究发现,第三世界,尤其是共产党社会中的知识分子

2003年4月26日 星期六

过渡人物顾准和李慎之先生的贡献究竟在哪里?(2003旧作)

2003.12在悉尼大学纪念李慎之研讨会上,右為朱學勤
多维编辑部先生,惊闻李慎之先生去世,在感情上引起我极大的震动。紧接着在多維网上看到一些签名为中国自由派知识分子,以及曹长青先生的不同悼念文章,继而又有对曹长青先生反驳。由于这些讨论实际上涉及非常根本性的问题,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能言尽,甚至因为有些问题涉及到认识论基础问题,根本就不可能说服不同前提看问题的人,因此,匆匆一时,笔者希望提供一封给许良英先生的信,以期引起更进一步的讨论。
李慎之先生去世前和许良英先生对很多问题进行过非常推心置腹的讨论,有些来往信件甚至十几页,笔者有幸接触到这些讨论,并看到这些讨论今天已经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中国社会。笔者的这封信就是在此期间,去年年底写给许良英先生的。
十四年前,将近七十岁的的李慎之先生,因为良知,而产生了一个很大的转变。对此人们可能很容易地看到。但是,对于另一个领域,知识结构和精神的变化,可惜由于他的去世而结束,不然的话,或许在这一领域中可能展现出更多的内容。(2003.4.26)

许先生,您好!

很感谢您寄来的您和李慎之先生讨论的文章。对李慎之先生的一些看法,我虽然不同意,但是看到您寄来的讨论,我却对李先生更增加了很多爱戴。他宽和,平实,谦虚,有长者之风。另外就是您和李先生,两位都是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却都是那么认真严肃,一个概念、一个概念地逐一讨论问题。您们的观点和看法,如果我有不同意见,会和您们讨论,但是,这种最根本的做人态度是永存的,活到老学到老,最根本反省的应该是做人,做学问的态度,这才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代代传统。您给我寄来的文章,让我了解到您们的讨论和交往,这才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看了您给李慎之先生的信。我觉得您指出的问题是准确的。对于李慎之先生,我认为他多年从事政治和社会工作,在思想,尤其是学术思想上,基本上是外行。八九年后他的积极影响还是在政治和社会上。这点他和顾准非常类似。顾准的那本书,我本来想写一篇评述,后来在搬家的时候,读书笔记丢了,而我再也没有兴趣从新读一遍。
在学术思想领域中,顾准的那本书应该说基本上是没有什么价值。如果把顾准的书翻译成西方文字,会让这里的学界哭笑不得。他从概念到对材料的运用都是非常有问题的。如果真的研究例如希腊城邦制,那就要去读有关与此的原始文献,和这方面专家的研究。顾准涉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