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20日 星期一

在思想追求的路上

1. 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有感于后基督教社会论的提出

周末偷闲,看到一三年在天鹅堡下的啤酒花湖畔所摄湖光、山色、扁舟一叶之照片,突生感慨。
吾于一九六八而有志于学,二十年后为寻找为何两个当代极权主义出在德国而到德国,未料离乡背井、艰难苦恨、一去故园三十年,最后天批于我“后基督教社会论”,找到了解析所谓现代社会的坐标系。此说于我虽是近两三年的事情,尚在不断展开之中,但是我相信二十年后的中文世界,此说必为解析当代东西方社会文化的主要钥匙。因为它有认识论方法论基础,能容纳过去对于各类思想史问题的评述及定位的已有说法,对于最近三四百年的思想及社会变化的经验历史的解释更为简单、明确、自洽,并且在讨论当代问题上,小至西方局部问题,大至东西方文化社会问题,都提供了极为明确简单的坐标系。

事实上,细心的朋友可以看到,我没有什么创新,不过在科学思想的认识论基础上,把托马斯·库恩用于科学革命的看法运用到社会学和历史学中。东西方社会及历史有着不同的形而上
学前提,有着不同的范式,即不同的规范及结构,不可比,不可通约。为此,我把弗格林的基督教独大的文化社会学理论搬到了科学认识论的基础上,如此,基督教社会及其结构就不再被绝对化为人类一般发展的规范,而成为多元中的一元,一种独特规范。如此,也就彻底推翻了最近二百年来,孟德斯鸠以来的人类社会发展的契约论及法制的发生发展思想,而让人们看到,不同文化及社会是在不同形而上学前提下发展出的自己独特的一套范畴和规范的结果,东方发展不出西方的,同样西方也发展不出东方的。根本性的变化在于形而上学前提改变了,即一种文化及社会的信仰前提,或者宗教前提或位置发生了变化,而这就是革命。这其实就是库恩的科学革命理论。
哥白尼学说是革命,近代从基督教社会转变到现代更是革命。这就是革命一词,不仅起自哥白尼、近代西方,而且近代西方几乎成为了一个“革命”的橱窗,充满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革命。这其实还孕育着一个更深刻的探究,是否在二元思想中,即西方语言思想文化中,这种巨变,根本性的改变是它的特色。这就是说,“革命”在西方思想文化中具有它深刻的认识论的根源,是西方文化所独特具有的;而在象形文字的中国文化中,这样的“革命”,revolution并不存在,中国的革命是延续性的。所以我们没有发生科学、科学革命,以及人间的各种喷发性的、地覆天翻的革命性变化。为此,曾几何时被一些人作为咒骂来说的“超稳定”的现象,也就可以被看成是一个有其优越性的文化特征了。
至于我上述的这个后基督教社会论思想,具体应用到对西方当代问题的分析时,我则把时下描述西方历史使用的坐标系增加了一维,即对于过去的西方思想中使用的定义分析思想史问题的三维坐标,我加上了一度,如此就把西方社会定义到人类社会中的一个三度空间,而它的所谓现代不过是西方社会的过渡到另外一种社会的阶段。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不想去国近三十年,离乡背井取来如此真经,为此,因感而发一打油诗:

浮槎西去寻天语,
如来谕我向东宇,
借得后解正百年,
酬勤天道鹏再举。

2. 小友激励——未见的师生之情

几天后,有网友在我的那阙打油诗后留诗相赠:

一身反骨孰铸就,
两袖书香泛孤舟。
三省吾心向天问,
四海茫茫逍遥游。

这首诗让我叹服,觉得文字出我之右,可为我的老师,为此,我特别转录在博客及脸书,感谢他的激励、支持、相知,亦示我对他的敬佩。
然而,让我孰料不及、并且让我更为惊异的是,贴出后作者来信,竟然是四年前因网路交流而在文字思想上相识的小友小舸。真可谓一段人间奇缘、奇事!

前些年网路开始发达,约六七年前,上网时我偶然看到,一大陆网友转载了我的一些文章,获得不少响应。我因为觉得让这些后辈朋友转载,实在是有危险,不如自己在大陆网站建立博客,让愿意读的人来读,为此开始学着在大陆网站建立博客。那也是我第一次建立博客,在建立过程中,竟然和后辈的孩童们学到了不少。但是也没料到,建立博客后很快就被封了几次,为此,我曾经有过想法,不再保存大陆博客。但是有年轻朋友来信,希望保留这个和他们交流的窗口,如是,我直到如今还在艰难地维持着那个博客,经常要费尽心机地绕过各类被封锁的字词发帖。
在博客的交流中,我确实遇到过几个有心、有才能的人。现在这位小友小舸是一人,还有一位诗人贺生军,笔名无为,非常、非常有文字才能,出字之奇甚至令我惊异,可惜生活坎坷,不知现在如何。这位贺生军的境遇常常让我感慨,我辈无能,不仅不能够荫庇后辈学人,而且连自己都为生艰难。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唯有长叹“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来聊以自慰了。现在,看到这位小友小舸的来信,方知他竟然也是在坎坷中,在南方诸地打工糊口、自学,完全是在复制我曾经走过的艰苦道路。但是,这次相逢联系,未想到其文字与思想功力之长进如此猛烈。这让我体会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古语之精确。这同时也就让我这过来人更为悲愤、感慨。

3.神交弟子——生命之幸

小舸留詩后看到我的留言,在来信中说:

“仲先生,这是小舸第一次给您评论,其实,这首诗我是花了十几分钟写出来的,但是修缮润饰了三次,本想是作为《中国极权主义研究重镇仲维光先生》(仲维光先生七十大寿祝寿文)一文的献词来的。先生长晚生四十岁整,2019年先生七十,小舸而立。
我一直不好意思对您讲,小舸私淑先生学问很久,从2013年第一次斗胆给您邮件,直到如今。我已经陆陆续续地下载打印装订成册您的文章共计172篇,另外还有各类影音档45个。”

这真挚的言语当下读来,让我几乎老泪纵横。最近五年来,在对抗后基督教社会中的世俗教会——共产党的影响及迫害中,都为糊口维生,都为完成正在途中的思想探究,都为彻底说清贻害人类及中国一个世纪的极权主义、共产党问题,我受尽人间的侮辱与磨难,受尽第五纵队凌迟。老年遭受如此侮辱,堪比陈寅恪经历的文革,苦不堪言!有友人甚至担心地告诫我,切莫由于过深于此而折寿,为此,有很多时候真的是怕一朝坚持不住,带走这半世的探索,让后人还要重新起步。这同时也使我于希望自己不断成功,有所推进,有所著述之外,更盼望薪火有所传承。
在这样艰苦的情况下,我今年可说基本完成了自己前半生的宏愿。九月十五日老天炼狱于我到期,居然终于让我从辱身多年的为米折腰中解脱出来,不想此时,收到小友的诗歌及来信,这于我来说,真的可说是带来欣慰,能够有这样的学生,是可放心!无独有偶,近期收到类似的来信,竟然如我私淑德国布拉赫教授那样,国内私淑于我数年的弟子竟然也有数人。由此让我唏嘘,回顾来路,令人欣慰,竟然已走出了一条痕迹清楚的追求之路,而这未见之生、未了之情、也实可说是追求美好生命的途中之幸。筚路蓝缕,以启山林……,“默念平生,未曾侮食自矜,曲学阿世,似可告慰友朋。”

是以聊以记言。

2017.9.20 德国·埃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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