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7日 星期二

动荡时代的文人

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我自己的遭遇及经历,读书让我深感,这是一个黑暗的时代——绝非盛世。
越是鼓噪喧哗地把黑暗与腐败歌颂为盛世,越是证明这个时代的黑暗与可悲!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是,即便时下那些歌颂盛世的人也不可否认的一九六六年爆发的文化大革命,那时的鼓噪的力度远比如今的大的多,几百万红卫兵歌颂伟大的时代,伟大的文化大革命,伟大的领袖。他们不仅涌进北京,而且高颂红歌、排山倒海地冲向中国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在西方各国蔓延。但是那不是盛世,而是黑暗和灾难。所以,积我半生的经验,尽管现在中国人已经能够吃上饭,可文化及社会的黑暗没有任何变化。
我们所处的国际社会的时代、人类的时代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出了国门、读书及经历让我感到,绝非清明平静的时代,绝非坎坷但能够看到未来方向的时代。这是一个动荡的时代、一个混乱、不知等待我们的未来是什么的时代!
西方的强势繁荣不仅带来了物质及民主,也带来了两次大战等世界性的灾难,即带有西方文化特点的族群冲突及屠杀,基督教和社会疏离的文化动荡和危机,以及日益严重的社会问题。这一切让人们看不到未来。
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在西方的生活,在中国的经历让我越来越深切地感到,我们可以通过西方涌向世界各个角落所带来的社会及文化动荡,看到我们中国的黑暗是“动荡”中的“黑暗”,是二百年来的现代化大潮中的浊流涌到了中国,赤化了中国后的黑暗。我在中国的遭遇及对西方文化及知识的感知,现在让我进一步看到,黑暗时代的中国文人和动荡时代的西方文化人是相通的,因为在更深的地方,他们和我们面临的是相同的问题——根本的现代化、西化带来的文化问题。
这封致小舸的信涉及到在文化和个人问题上,他对我,我对马勒、对已故京剧演员孙岳等的看法及思索。由于涉及的问题根本,因此写好后让我感到有变成公开信的必要,我希望人们能够通过表面混乱而且充满各种危险的政治现象看到导致它产生的深层的文化问题,希望这些文化问题、人的问题能够引起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及讨论。   2018.3.3

2018年3月22日 星期四

谈阅读康德及启蒙和认识论问题

有小友看了我的文章“谈尼采叔本华及爱因斯坦思想”后来信说:
“看了先生发过来的‘谈尼采叔本华及爱因斯坦思想’一文。此前有位读比较哲学的博士,年纪也不大,大约不到四十岁,也是明确推崇康德,认为康德是文艺复兴以来,西方哲学自本体论哲学演变,延续而来的认识论哲学的集大成者(对于康德是否是集大成者,这一点晚辈存疑),批判黑格尔辩证法及马主义的,由于对西方哲学缺乏了解,加上晚辈日渐感觉,如果不懂德语,就不要读有关康德的中文译作,我宁肯一无所知,也不能接受错误的观点,所以对时下的有关外语著述的译作,晚辈是拒绝阅读接受的,但那位比较哲学博士的讲座,我还是带着兴趣听的。”

为此,对于这位小友的来信我谈了几个有关读书和哲学问题的想法,如下:

1.我认为这位小友对于阅读翻译书,尤其是康德著作的态度说的极为精彩到家:
“如果不懂德语,就不要读有关康德的中文译作,我宁肯一无所知,也不能接受错误的观点,所以对时下的有关外语著述的译作,晚辈是拒绝阅读接受的,”
对于我来说,现在倒是觉得“懂得西文”的人可以去看翻译读物,因为有觉得疑惑或不懂的地方可以立即去核对原文。就我的经验,翻译的人绝大多数不懂哲学,且思想框架及语言都是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化的,所以其翻译根本就是望文生义地按照自己那点马克思主义教条对哲学问题的理解来进行翻译。当代中国的翻译书籍,尤其是五六十年代后的翻译物,很多出版物完全是如奥威尔在《一九八四》中所说的,在真理部的计划及监控下的编篡改写。尽管如此,由于在现实中,对于中国人来说基本上都是读原文比读中文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及精力,所以,我觉得在不需要细读的地方,还是可以利用翻译物来泛读,遇到疑问再查阅对照。这不失为一个事半功倍的办法。然而对于不懂西文,或者没有精力对照细究根底的人,就必须要知道读翻译书,尤其是这些中文翻译书的弊病,即你不可能通过翻译书准确捕捉到思想家本来的思想。。所以我也认为,很多时候不看,找人交流,可能要比那些囫囵吞枣地看还好,不至于把自己弄得不伦不类。而看了还要卖弄,那证明的是自己不够敏感,发现不了问题,看了居然说自己通过翻译在研究黑格尔,那就只有王元化那类的专搞宣传,不需要了解原意,如何真正发现及研究问题的意识形态分子、党工才会如此。因为对他们来说,反正都是政治需要是最首要的,一切都是为政治目的服务。对此,我同时相信,凡是研究者、严肃治学者,一定会有去读原文的冲动和要求。

2.这对阅读康德的书的翻译物尤其如此。因为它涉及的又不仅是语言翻译问题,而且还有康德论述的认识论问题。康德对于认识论的探究当然是按照西人思维、语言语法习惯分析演绎

2018年3月15日 星期四

你让我们只有仰望 ——悼念霍金


物理学奇才霍金昨天去世,有小友来信问我如何看待这位英国物理学家。
我答之以几个字:绝对的人间鬼才,晚年有些鬼话,虽然难解,但却是无人敢于忽视。

对此这位小友说:“记得五六年前曾问过先生对辜鸿铭的看法,先生的大意是——‘辜鸿铭是一个很有性格的人,但却不易评价’(如果晚辈的理解和记忆无误)。如今,是否可以霍金身上呢?在晚辈看来,霍金更类似于一个‘学术明星’,国内前十多年曾风行霍金的两本书《时间简史》《果壳中的宇宙》,我曾一度误认为他是个科幻作家。这两天霍金去世,网络上大把的推崇悼念。”

我真的是从骨子里推崇和悼念霍金,但是却没有能力写出有些许分量的文字。因为我虽然受过完整的大学及硕士物理训练,对文史哲也有所了解,然而却正是如此让我深感,对霍金我还没有相应于这位伟大的物理学家的推崇和悼念的能力!他和很多杰出人物一样,像银河中的一颗星,永远只是我仰望的对象!
凡是一个有深度的人物,都不是一言两语就能够评价的。那种简单的吹捧或者针砭,不仅会把这个人物的丰富的内涵及其意义冲散,而且可能是亵渎。霍金当然是这样的人物。这个物理奇才,他把人类认识的能力,即用数学、用人类最高的智力编织的理解工具,用来理解、解释人们感知到的宇宙,并且把这个方法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甚至让物理学家都目瞪口呆,真的是千年罕见!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当你根本无法理解他的高超的对于数学物理的掌握以及具体地运用它们的艺术性的精妙的时候,无法理解思想和宇宙的关系的时候,对于他的生和死,你能够做到的只有惊叹和闭嘴。惊叹人中有人,人上有人!人不可貌相!
这个道理同样可以运用到辜鸿铭和鲁迅身上。鲁迅的政治倾向、论说议论方式及思想已经让我非常不喜欢,可是对他却不是一个简单的否定和批评的问题,那是一个极有厚度,极有才能,极为典型的人,你必须能够写出那样隽永的文字,在那种高度上理解他的文学追求、小说创作的深度和厚度,才能够出笔。不然就一定是蚍蜉撼大树,可笑的是自己!
对霍金的无论悼念还是称赞也都是如此。蚍蜉颂大树可笑的同样也是自己。所以,这其实是一个让世间的人都闭嘴的伟大的物理学家,因为无论就他的人生,还是物理追求,你都无从说起,你只有惊叹造物主!在他活着的时候,恭敬地注视着他,在他走的时候,仰望着他留下的星空!
只有让你的庸碌和无耻有所收敛,才会让人感到你还些微有点造物主给人的神圣的一面!
因为霍金是一位让人连废话都不知怎么说的人。

2018.3.15

2018年3月14日 星期三

谈尼采、叔本华及爱因斯坦思想 ——与友人问答

近日有友人在脸书问我对德国思想家尼采的看法。关于尼采及其思想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题目,尤其是对于文化研究来说。我因为研究极权主义和欧洲文化的关系问题,以及叔本华和尼采关系问题而收集了一些有关尼采的资料,但是还没有精力深入展开。这次这位小友问我,和我有一问一答的交流,由于我深知,如果只知道从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出发,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标签来理解和解释尼采及叔本华,那么就肯定是对这两位思想家的曲解。而中文世界,迄今为止几乎只有这个倾向、这种话语方式。因此为了说明尼采在欧洲文化思想中的真正地位和角色,我把这个对话扩充加以解释成为一篇文章,希望能够促使中文世界从另外一个角度,从真正的西方哲学史、近代思想史、文化史的角度来研究介绍尼采和叔本华。
在这里我要再次进一步强调的是,谁若是只知道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并以此来谈论哲学史,那么就根本是南辕北辙的胡扯。因为唯物主义是一种观念论、一种意识形态,以这样一种教条系统来理解、解释哲学史,那不是哲学史而是一种僵硬的、意识形态化的断言,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贴标签。如果再加上历史唯物主义的判断,那就更是一种对于真实历史事实的粗暴干涉及扭曲。为此,我要强调的是:对于哲学的历史,也就是philosophy的历史,真正在历史中存在的对于哲学问题的探索和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对立毫无关系,这就是说,和马克思论断的恰好相反,全部哲学史和唯物唯心的对立毫无关系!
本文第一部分是原来的对话,后两部分是和这个问题有关的我的一些经历及看法,希望对读者在对思想史问题的了解,及对当代中文世界思想状况的了解上有所助益。

1.

A:仲先生,我忘了问您一件事情:究竟尼采在德国学术界的地位怎么样呢?

我答:是一位重要的思想家,文化人物,但是对当前社会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需要再次强调的意义及影响。我以为,准确说他的一些思想大约已经融化到一般的思想认识中,而不再被特殊提出了,所以他越来越多地作为一位历史人物存在。

2018年3月4日 星期日

悼念吴大猷先生辞世十八周年

200034号,吴大猷先生驾鹤西去。
八十年代初期,那时完全沉浸在对于爱因斯坦、波尔、海森堡、玻恩、费因曼关于理论物理及其思想的崇拜中的我,在大陆第一次看到他老人家编写的理论物理教科书,我大惊失色,知道在中国物理学家中同样有如此精湛地理解理论物理的学者。
吴大猷先生编写的那些理论物理的教科书,和物理学界一致推崇的、传为经典的费因曼教科书相比毫不逊色。从此我对吴大猷先生五体投地地崇拜。到德国的时候,尽管我只能够携带极少量的书,可我还是把吴大猷先生的《量子力学》和《量子场论》作为压箱的书籍带到德国。
八九年底,我太太还学文和我有幸作为两岸分离四十年后,在欧洲的第一批大陆学人访问台湾。在制定访台希望时,我把拜望吴大猷先生置于最优先的希望。那次的访问是圆满的,我们的这个愿望也达到。我们拜望了吴大猷先生,并且和他聊了一个小时。吴大猷先生赠送给了我们他的六本博士方块文集,以及他写的英文和中文两本简明物理概念史。那本物理概念史,回到德国阅读时,让我再次感到,对于二十世纪理论物理学的概念和思想的把握,绝对只有第一流的物理学家才能够如此准确和举重若轻。

我对吴大猷先生的崇敬,以及后来对于在我出生后,过了半个世纪才了解知道的在台湾的文化泰斗齐如山、京剧艺术家周正荣、胡少安的崇敬,都是发自内心深处、乃至血液中。为此,我常后悔自己的晚知晚觉,到八九年访台的时候,我对于文化思想的了解竟然还不知道齐如山先生的研究及贡献,我的京剧修养还不知道周正荣、胡少安的大家风范,因此到台湾没有到齐如山的纪念地鞠上一躬,没有能够亲自拜访周正荣、胡少安,留下了人生的遗憾。正因为如此,我深感拜望吴大猷,获先生赠书,聆听先生之教诲,是我太太和我做人一场之幸。这个经历大约也盖上了我思想变化的印记,我在认识论问题上、思想问题上是最早觉悟的,而在文化等问题上觉悟和变化却是后来的,在认识论和方法论彻底改变了之后发生的。而这一切就使得我在人生的路上,对于得到的更知道它的珍贵,对于失去的、错过的,更感到痛悔。
为此,在吴大猷先生逝世纪念日,我愿公开分享我们的有幸与无幸,我愿藉此再次送上我们对先生一生之高风亮节、之渊博学识、之对华人社会的知识及文化贡献的崇敬。
有先生之悬在历史及宇宙中的业绩,吾等后人怎敢怠慢!怎敢不诚惶诚恐、三省吾身地做人!愿以吾等的努力及对先生的记诵,告之先生在天之灵!

2018.3.4